葉秘書長將車子開回台灣管樂協會地下一樓的停車場。他等會還有個蠻重要的會議要主持,和他同行的林森祐在途中便分道揚鑣了。

正當他設定好車子的防盜器準備離去時,看似協會裡的一位成員叫住了他。
 
『秘書長!看來我剛好趕上您回來的時間。今天的“飯局”還愉快嗎?』這位成員也是台灣管樂協會的一份子,和葉秘書長同屬比較資深的管樂教師。
 
『哦,是劉老師啊。唉!別提了。突然冒出個林森祐…… 打亂了整個佈局。』葉秘書長的神情顯得有些不悅。
 
『森祐老師?他怎麼會…… 』
 
『誰知道?說什麼要和我商量全國比賽的相關事項,我又不好意思拒絕他,只好讓他加入這場飯局。』
 
『那…… 該不會搞砸了吧?我的意思是說…… 您的高徒有意願接手重鎮中學的管樂團嗎?』
 
『老實說,我沒有十足的把握說服他接手重鎮中學的管樂團。他只說目前的他想休息一陣子。』
 
『那我們原定的“計劃”不就…… 沒戲唱了?』
 
『我會再找個時間和修齊單獨談談。總之,我的計劃絕對不容許任何人破壞。』


夜已深,只剩家駒獨坐在婕媛的靈位前。他拿出了一台Keyboard,這是他平時創作用的。
 
『婕媛,還記得這個Keyboard嗎?這是在我拿下法國號組個人優勝的那年生日,妳送給我的禮物。這兩天我的心情起起伏伏,知道了許多事情。當然,有些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明天是妳出殯的日子,我一定會陪著妳走完這人生的最後一段路。我答應妳的事,絕不食言。妳向來都害怕寂寞,只要一有時間,我就會去看妳。陪著妳,唱歌給妳聽…… 』說著說著家駒掉下了眼淚。
 
『哎呀!說好不哭的…… 』家駒拭去了自己的眼淚。他把Keyboard架好,將剛譜好曲的作品,放在面前的譜架上。
 
『這是昨晚寫的,我現在就唱給妳聽,妳要仔細聽喔!』家駒緩緩地唱出了歌詞的第一句。
 
『在愛情的國度裡,隱藏自己的姓名…… 』哽咽的聲音,在深夜裡更讓聽者動容。
 
透過琴聲和歌聲,歌詞清清楚楚地被表達了出來。
 

在愛情的國度裡,
隱藏自己的姓名。
那孑然一身的命運,
卻有不同的際遇。
在我的某個深處掩埋許久的謎,
一直都不肯說,讓它跟隨到地底下去。

來來往往人群裡,
踩著熟悉的蹤跡。
像毫無止盡的追尋,
填補內心的空虛。
其實我仍在等待感情能夠降臨,
陪伴著一輩子,我將幸福就這樣定義。

我渴望一個擁抱,緊緊的擁抱,誰說男人沒有權利被套牢。
盡情地哭吧!夢醒後再出發,一定會做到最好。

我渴望一個擁抱,緊緊的擁抱,誰說男人只在黑夜受煎熬。
嘶吼完忘掉,將自己調整好,愛情不過就是天荒地老。

哭過之後,衣襟都濕了,
難道甘願自己什麼事都受阻饒。
我不怨、不奢求,只求一生愛過,
給我機會,妳會相信我。


『我渴望一個擁抱,緊緊的擁抱,誰說男人沒有權利被套牢。盡情地哭吧!夢醒後再出發,一定會做到最好。我渴望一個擁抱,緊緊的擁抱,誰說男人只在黑夜受煎熬。嘶吼完忘掉,將自己調整好,愛情不過就是天荒地老…… 』
 
『誰?』鋼琴聲和歌聲同時停了下來。
 
『是我!』
 
『原來是英吉啊。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
 
『其實,我也是睡不著。剛好聽到琴聲和歌聲,才會走到這來。』
 
家駒點點頭。
 
『你真的很堅強,如果是我恐怕…… 』
 
聽到最好的朋友這樣說,家駒的情緒險些潰堤。
 
『不然能怎麼辦呢…… 婕媛也不會希望我很難過吧?』
 
『想哭,就哭吧?就像歌詞所寫的,盡情哭出來。』
 
此時的家駒再也隱藏不住自己難過的情緒,激動地落淚了。
 
十分鐘後,家駒將情緒平復了下來。
 
『明天就是婕媛出殯的日子,在這最後的一段路,我一定讓她放心的走,不能掉一滴眼淚。』
 
英吉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看著家駒。
 
『這幾天真是辛苦你和有珍了,我…… 』
 
『憑我們之間的交情,客套話就不用說了。倒是你要快點振作起來,別忘了你的責任,這才是最重要的。』
 
家駒點點頭。
 
『可以多告訴我一些你在國外留學的事情嗎?』
 
『怎麼,怎麼突然問到這個?』
 
『嗯!也沒什麼啦。只是有機會,我可能會出國看看。所以,想多了解這方面的事。』
 
『好吧!那你想知道什麼呢?』
 
『如果想要有個碩士以上的文憑,大概需要多久的時間?』
 
『這個嘛!在國外,文憑不是很重要的東西。在國內,也許會看到許多什麼“某某碩士”、“某某演奏碩士”的。可是在歐洲是沒有這些名詞存在的,尤其是德語區的國家。』
 
『所以,有可能在國外許多年,取得的學歷在國內是不被承認的,對吧?』
 
『一般來說,要從歐洲的音樂院畢業並不容易。在英美要拿到碩士比較簡單,差不多1 ~ 3年就可以畢業。可是像德國、法國這些國家,少說都得要熬上5到8年。』
 
『那…… 你算是比較順利的囉?』
 
『我…… 其實,也談不上什麼順不順利。以國內只看文憑的教育環境,有許多國外留學的音樂家,所擁有的學歷都是灌水來的。我是維也納音樂院畢業的,靠著畢業的文憑,便可以申請所謂的演奏家文憑、藝術碩士學位兩種證明。這樣的文憑也許在國內很吃香,但是在國外,尤其是歐洲的德語區,根本就沒有人會理你。』
 
『可是能出國去看看,總該有些收穫吧?』家駒笑了笑。
 
『你知道“巴黎音樂院”嗎?』
 
『我知道啊!國內好像蠻多人從那裡畢業的。』
 
『這些人真是吹牛不打草稿。事實上,巴黎有三家有名的音樂學校,通通都叫做“巴黎音樂院”,可是等級上就差很多了。歷史最悠久的應該是「國立巴黎高等音樂舞蹈學院」,像知名的作曲家德布西、佛瑞、白遼士都是從那畢業的。台灣也是很多人畢業於「巴黎音樂院」啦!不過,它的全名叫做「巴黎師範音樂院」。』英吉顯然對這些人很不屑。
 
『我也聽說過類似的情形。不是有很多人以登上「卡內基音樂廳」為傲嗎?但紐約的卡內基裡好像有三個廳,大多數的演奏者都是在僅容納二百六十八個座位的威爾廳(Weill Recital Hall)演出,可是真正的「卡內基音樂廳」應該是指比較大的史坦廳(Issac Stern Auditorium),裡頭可容納兩千八百人。如果這樣也能相提並論的話,那等級上就真的差太多了。』
 
『所以囉!國外留學回來的不見得有真材實料,但以你的才能,我相信一定有所作為的。』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眼前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有何打算?』
 
『你是指接手管樂團的事嗎?』
 
『對!還有和森祐老師之間的賭注。有把握嗎?』
 
『距離全國管樂比賽還有一段時間,可是我還沒有任何帶團的經驗。真的是一點把握都沒有。』
 
『打起精神!不管是宏彬老師,或者是我們這些好友,都會全力支持你的。大家都相信你,所以不可以讓我們失望。』
 
『給我這麼大的壓力,你不怕我承受不住嗎?』
 
『我可不是第一天認識你,你的能耐我很清楚。』
 
『謝謝你,那我們就一起加油吧。』
 
英吉開心地點點頭。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家駒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是凌晨的五點鐘了。
 
『哎呀,不知不覺已經天亮了。我得去準備一些東西,不跟你聊囉!』家駒說。
 
『好,那我先回去梳洗一下,待會兒見。』
 

時間是早上的九點鐘。在場的有家駒、英吉、有珍等十多位婕媛的好友。另外,宏彬老師也出現了。他們都是要來送婕媛這最後一段路的。為避免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場面,婕媛的家人在儀式開始時,就會回到家中。
 
『宏彬老師,您也來了。算起來您是婕媛的長輩,等會就和我們一起。其他的事就交給家駒他們去處理好了。』說話的是婕媛的母親。
 
『嗯!婕媛是個好女孩。我很慶幸能教到這樣優秀的一位學生。』
 
婕媛的父母親對宏彬老師點了個頭。
 
『家駒,你還好吧?』宏彬老師問。
 
『嗯!我沒事。我答應過婕媛,今天決不掉眼淚。』
 
『我知道你很堅強,這點我很放心。』
 
其實,宏彬老師知道家駒對婕媛用情很深,這麼短的時間要他平復,的確是難為他了。
 
『這是我寫的書,裡頭都是關於管樂教學方面的文章。現在我把它送給你,希望對你能有所幫助。』坐在輪椅上的宏彬老師,將書交給家駒。
 
『謝謝老師,我會努力的。』
 
宏彬老師拍著家駒的肩膀,隨後便進到婕媛的家中。
 
儀式開始了。有珍忍不住先哭了出來。
 
『別這樣,讓家駒看到,他會更難過的。』英吉安慰著有珍。
 
家駒始終是沉默的。看著心中最愛的人就這樣離他而去,縱使有許多話,有再多的難過,他也不敢表現出來。因為他答應過婕媛,絕不落淚。

 

『你怎麼啦?整個人看起來無精打采的。』林森祐坐到盧柏鈞旁邊。
 
『森祐老師,我…… 』
 
『有什麼話就直說,老師會幫你的。』
 
『您還記得被我撞傷的“那個人”嗎?』
 
『記得!怎麼…… 該不會有人認出是你撞的吧?』
 
『比這個還糟糕!被我撞傷的那個人聽說已經…… 死了。』
 
『你說什麼,人死了…… 怎麼會這樣呢?我們到醫院的時候,醫生不是說沒事了嗎?』
 
『聽說是自殺,我也是今天看新聞才知道的。』
 
為了找出撞傷婕媛的兇手,這則新聞是家駒故意散佈出去的。他透過徐杰在新聞界的人脈,在各大報紙、雜誌中都刊載這個消息。
 
『新聞在哪?快拿給我看。』
 
『就是這個。』盧柏鈞將沙發上的報紙拿給一旁的林森祐。
 
『看來應該是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所以才自殺的。如果是我,知道自己下半輩子都要坐在輪椅上,我可能也活不下去。』林森祐仔細地看著報紙的內容。
 
『我該怎麼辦,老師?』
 
『她是自殺,又不是你撞死的,有什麼好怎麼辦的。』
 
『人死了,我就得擔負起“過失致人於死”的罪名了。』
 
『現場並沒有目擊證人,何況她是自殺,怎麼可以說是過失致人於死呢?』
 
『可是…… 』
 
『不用擔心,有事老師會負責的。對這件事,你會愧疚嗎?』
 
『當然啦!我不是故意的,也沒想到她會…… 』
 
『我倒是覺得你做得很好。』
 
『老師…… 』
 
『喔!我的意思是說…… 你想不想到她的靈堂前拈個香啊?』
 
『拈香?老師,您知道她住哪裡嗎?』
 
『當然知道。她曾經是我學生。想去的話就走吧。』


婕媛的喪事持續了三個多鐘頭。
 
『時間差不多了,是不是應該…… 』
 
『可以讓我們上個香嗎?』
 
出現在眾人面前的竟是林森祐和盧柏鈞兩人。
 
根據家駒手上的資料,林森祐是最有可能撞傷婕媛的人。他該如何做呢?直覺告訴他,林森祐一定跟這件事脫不了關係。不過,他的直覺只對了一半。因為,撞傷婕媛不是林森祐,而是他的學生盧柏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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