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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吧?他距離三分線還有一大步耶!』圍觀的學生再度發出驚嘆聲。
 
『而且比數是6:0,學校的籃球隊一分都沒拿到,慘遭“完全比賽”嚕!』
 
『比賽結束了。』家駒對著籃球隊的隊員說。
 
在這場比賽中,家駒一個人就拿下了3分,英吉也有2分的進帳。戴眼鏡的學生靠著中距離的那個投射,也得到了1分。
 
『我們輸了…… 不過,你們到底是誰啊?球打得這麼好,不會是大專或甲組的選手吧?』高個頭的球員搔著頭說。
 
家駒和英吉都笑著搖搖頭。
 
『你們這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終於嚐到苦頭了吧?』一個身材壯碩、皮膚黝黑的人走了過來。胸前還掛了一個哨子。

『完蛋了!是…… 教練。』
 
他就是第二中學籃球隊的教練林義信,也是學校的體育組長。是國內少數擁有國際級籃球裁判資格的體育老師。
 
『好久不見啊!陳家駒,還有…… 利英吉。』

『嗯!老師別來無恙吧?』家駒和英吉同時點了頭。
 
『日子還過得去啦!』林義信笑著說。
 
『多年不見,老師您還是跟以前一樣開朗。』
 
『開朗?沒被這些傢伙氣死,就不錯囉!一天到晚給我找麻煩。』他指著籃球隊的球員們。
 
林義信老師的一番話,讓在場的學生都笑了。也使得原本緊張的氣氛稍微緩和了些。

其實,林義信和家駒算是舊識。他和家駒的父親陳國榮是同期的籃球國手,退休之後才到第二中學任教。至今,也有十多個年頭了。
 
當初,在家駒剛進入第二中學時,他就想延攬家駒進學校的籃球隊。可是,他還是尊重了家駒,讓家駒選擇了管樂。這一方面是因為宏彬老師也是他的好友,要賣點面子外,主要還是在於他不想漠視家駒在音樂上的才華。
 
『你的球技還是跟以前一樣出色,平常還有在打籃球嗎?』
 
『偶爾啦!最近比較忙,真的也該找個時間,像今天一樣,好好運動一下嚕。』
 
『你今天總算是給這些傢伙紮紮實實地上了一課,看他們以後還敢不敢這麼囂張。』
 
『沒啦!大家互相切磋球技嘛,沒那麼嚴重的。』
 
『喂!你們這些傢伙,看到畢業的學長回來,都不打招呼的啊?』義信老師指著在場的學生說。
 
『哇,原來他們是畢業的學長啊。』又引起了一陣騷動。
 
『學長好!』場邊傳來此起彼落的聲音。
 
家駒和英吉只好尷尬地笑著點了頭。
 
『教練!他們兩個以前是籃球隊的嗎?』其中一位球員好奇地問。
 
林義信看了家駒一眼,並示意要他回答。

『管樂社,我們是管樂社的。』家駒不疑有他,直接了當地回答。
 
『學校的管樂社可是拿過全國冠軍的,有東西作憑證。』林義信指向戴眼鏡學生手上的照片和獎狀,用肯定的語氣說著。

『你們…… 你們真的是管樂社的畢業學長?』戴眼鏡的學生高興地幾乎快要落淚。
 
『豈止是畢業學長,他們還是當年參加全國管樂比賽的成員之一呢!』
 
『那你們一定認識利英吉和陳家駒兩位學長囉?』戴眼鏡的學生顯得十分開心。
 
『喔,My God!小兄弟,搞了半天,你好像還沒進入狀況,他們就是你說的那兩位啦!』林義信拍著額頭說。

『對不起…… 我是…… 』
 
『我知道你是現任管樂社的社長。』家駒笑著說。
 
『對…… 對!我…… 我就是現在的社長。』戴眼鏡的學生竟結巴起來。
 
『喂,你別那麼緊張唄?』英吉也趕緊用較和緩的語氣說著。
 
家駒向義信老師表明了自己和英吉將要接手管樂團的事,也進一步地詢問了第二中學內部的人事狀況。
 
『原來如此!看來,學校的管樂社很快就能恢復到當年的程度了。』

學校的下課鐘聲已響起。英吉原本想找家駒一起回到社團去看看,卻遭家駒善意的拒絕。
 
『為什麼,回去看看不好嗎?』
 
『嗯!我還沒有做好回去的準備。』家駒搖搖頭表示。
 
『好吧!我想我能理解的。』
 
『那你呢,你打算一個人回社團嗎?』
 
『我是很想回去看看,但我還有更“重要的事”。』
 
家駒先是遲疑了一下,後來便明白英吉所謂重要的事。
 
『你是要去找徐小姐,對吧?』
 
『這是老師交代的,我得盡快完成嚕!』
 
家駒也點點頭。兩個人在學校的中走廊聊完後,便各自離去。
 

洗了個熱水澡,家駒回到了臥房。他從櫃子中拿出了當年存放的總譜。一頁一頁,一本一本地翻著。譜上還殘留著許多用鉛筆註明的記號,過往的回憶又在家駒的腦中浮現。
 
『就是這個!』他將標籤上註明B譜本其中的一份抽了出來,譜上的曲名是Where Never Lark or Eagle Flew (鷹與雲雀永息之地)。這是當年他們拿下三連霸時,所演出的曲目。
 
家駒仔仔細細地看著這份譜。在那一刻,他似乎明白了當年宏彬老師為什麼要在全國比賽的前半個月換上這首曲子。
 
『Where Never Lark or Eagle Flew ─ 中文的意思不就是鷹與雲雀永息之地,這就是在指第二中學吧?那是我們最後一次的演出。』
 
『永息之地…… 不會的!所謂的永息,是指永遠不休息。我一定會讓社團重新站起來的。等著瞧吧!』
 
房內的電話鈴聲響起。
 
『喂!』家駒接起了電話。
 
『喂,是家駒嗎?我是婕媛。』
 
『嗯!』
 
『你怎麼了,怎麼聲音怪怪的?』
 
『喔!沒啦,我沒事。』
 
『那就好!我是要跟你說個好消息的。』
 
『好消息?』
 
『我再過幾天就可以回台灣囉!』
 
『過幾天,不是說要暑假嗎?』
 
『嗯!基本上,我已經修完所有的學分。本來,是還有一些相關事項要處理。不過…… 在學校的通融和幫助下,也都沒問題了。』
 
『原來是這樣。』家駒拿著無線電話走到浴室。他將繞在脖子上的浴巾放回晾乾架上。
 
『你在做什麼啊?』
 
『喔!我剛洗完澡。對了,我今天有到第二中學去。』
 
『第二中學,發生什麼事了嗎,怎麼突然想要回去?』

『主要是回去打球的啦!不過,遇上了英吉,還發生了一些蠻有趣的事。』
 
家駒把在第二中學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婕媛。
 
『聽起來還蠻有意思的。』婕媛笑著回應。
 
『妳呢,最近過得如何啊?』
 
『唉!別提了。光是法文,就夠我頭大了。你都不曉得法文有多難學,來到這裡也有好幾年的時間了,可是到現在我還是沒辦法跟室友好好溝通。每次都得比手畫腳的。弄了半天,她還以為我要佔她便宜。Oh!My God!只好用英文跟她說:No!No!No!I Say…… 』
 
聽到這裡,家駒沒做任何回應,只是一直狂笑。
 
『拜託,你不要笑嘛,算我沒有語言方面的天份囉。』
 
『好啦,好啦!我不笑就是嚕。』
 
『其實,在這裡也還好啦!但我還是覺得台灣比較有“人情味”。』
 
『人情味?』
 
『對呀!這裡的人在平常工作的時候,都是一板一眼的。只有在下了班,或是週休二日,有了自己的時間後,才會完全地放鬆下來。有點摸不清每個人真正的個性,相處起來蠻累人的。』
 
『再怎麼說…… 還是自己的家鄉好,對吧?』
 
『沒錯!我想說的就是這句。』
 
兩個人就這樣大笑了起來。
 

英吉來到宏彬老師的病房中,他也把在學校裡和徐小姐商量好的事情,全都告訴了宏彬老師。
 
『目前學校方面已經沒有問題了,徐小姐的意思是…… 隨時都可以讓家駒回到學校。那…… 老師,您打算什麼時候讓家駒接手第二中學呢?』
 
『不急!以家駒現有的能力,再加上你…… 接手第二中學是遲早的問題。我只是擔心…… 』

『擔心什麼…… 』
 
『家駒的經驗不足,若是讓他冒然接手,恐怕不太好…… 』

『我也是擔心這個。』英吉點頭表示同意。
 
『你知道縣內鳳陵國中的管樂團嗎?』
 
『有聽說過!可是不知道他們的程度如何?』

『算是國內頗受好評的國中管樂團。記得在接手第二中學之前,我曾經帶過鳳陵國中的管樂團。這所學校,不論是在管樂的風氣,還是成員的素質上,都是一流的。當時,我還只是個銅管分部的教練。這些年,實力略為下滑,且受制於森祐帶領的仁愛國中,只能在縣內拿下優等第二的成績。為此,鳳陵國中管樂團的教練早已萌生退休之意。我想,讓家駒去試試,你覺得如何?』
 
『鳳陵國中?嗯!先讓家駒有個經驗,的確是個不錯的點子。可是…… 總得要有人肯引薦家駒才行。』
 
『這個就交給我吧!以我和鳳陵國中管樂團教練的交情,只要跟他說一聲,想要得到他的引薦,相信不成問題。』
 
此時病房外傳來敲門的聲音。
 
『我去開門,這個時候應該是家駒。』英吉將門打開,果然是家駒。
 
『不好意思,婕媛剛打電話來,所以拖了一點時間。』
 
宏彬老師和英吉笑著點點頭。
 
『好消息,婕媛說她過幾天就能回來囉!』
 
『真的嗎?那太好了!我剛正跟老師聊到要你帶學校管樂團的事情呢,現在又多了一個幫手。』
 
『不會吧,這麼快?我還沒準備好呢!』家駒回過頭看著病床上的宏彬老師。

『英吉,你把詳細情形跟家駒說吧。』
 
於是,英吉將剛剛談話的內容轉述了一遍。
 
『坦白說,我還沒做好要帶團的準備。不管是國中,還是高中的管樂團,我都…… 』

『你要對自己有信心啊!別忘了,你可是我李宏彬的接班人,我絕對不會看走眼的。』

英吉也走到家駒的身旁,拍拍他的肩膀。對家駒來說,這是好友所給予的最大鼓勵。
 
『可是…… 』家駒的話並未說完,只因他看到宏彬老師用著堅定的眼神看著他,致使他不敢再多說些什麼。
 
『相信老師,也相信自己。』宏彬老師緊握住家駒的手。
 
家駒沉默了一會,他刻意選擇了另外一個話題。
 
『老師,您還記得葉楓學長嗎?』
 
這當然是家駒為了迴避宏彬老師託付的重任,所故意提出的,卻也是家駒對“葉楓”這謎樣的人因好奇所產生的疑問。
 
『你是說…… 因氣喘病逝的葉楓學長?』英吉對家駒所提出來的問題頗為驚訝。
 
『葉楓嗎…… 』提到這個人,宏彬老師不禁沉默了。
 
『你怎麼會…… 突然…… 提到葉楓學長呢?』
 
『嗯!說起來也算巧合啦。我有位家教的學生正好是葉楓學長的親妹妹。之前聽她提到這件事,才又想起來的。老師,您…… 還記得他嗎?』
 
宏彬老師嘆了一口氣。
 
『他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擁有凡人所沒有的音樂才華。撇開與生俱來的絕對音感不說,在演奏樂曲上更有著獨特的個人魅力。即使是未曾接觸過的樂器,短時間內那種對樂器的駕馭能力,也著實讓人吃驚。只可惜…… 天妒英才。』
 
『嗯!聽說葉楓學長在高二時,就拿下全國管樂比賽小號組的冠軍。』
 
『是啊!他是第二中學管樂團中,第一個以未滿17歲的年齡,就拿下個人組優勝的學生。之後,才有你和英吉。』
 
家駒和英吉對望了一眼。
 
『這都要怪我…… 那個時候…… 太在意全國大賽了。連自己的學生…… 身體出了問題都不曉得…… 』宏彬老師用雙手掩住臉,心中有著無限的懊悔。
 
『老師…… 』家駒和英吉想要安慰宏彬老師,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葉楓過世後,我曾到過他家中。可是…… 他們家裡的人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我…… 這是我一輩子最大的遺憾。』
 
話已至此,宏彬老師不願再多談,病房內只是一片寂靜。
 

翌日 ─
 
家駒離開了病房,正走在公園東路的人行道上。這條路是他前往葉琳家必經的道路。
 
『叭─ 叭─ 』左側邊傳來汽車的喇叭聲。
 
家駒轉頭看,是一輛黑色的賓士,車牌是UV ─ 6257,並不是家駒所熟識的車。

家駒不予理會,繼續地往前走著。
 
同樣是黑色的那輛賓士,又按了兩次的喇叭聲。
 
這時,車內的主人搖下了右前方的車窗。家駒又再次地轉頭。
 
他仔細看了一下,才認出車內的主人是葉全哲,也就是葉琳的父親。
 
『上車吧,我有話跟你說。』隨即開了車門。
 
除了上車前的招呼聲,兩個人始終沒有任何互動。
 
『你今天不用去給葉琳上家教課了。』葉全哲的表情看起來十分嚴肅,這是家駒第二次看到他。
 
家駒先是聳了個肩,卻也未做回應。
 
『關於上次談到的問題…… 也許你說的有道理。不過…… 我還是不贊同葉琳去學音樂。沒錯!就當我是自私。曾經…… 我是那樣地支持我的兒子去學音樂,可是…… 上天卻毫不留情地奪走了他的生命,他才…… 才17歲啊!當時,他們的指導老師有來找我,我沒有原諒他…… 我知道錯不在他,也不在任何人,但我就是沒辦法…… 葉楓是我的驕傲,而且永遠都會是。』
 
車子在路邊停了下來,葉全哲低著頭並將雙手放在方向盤上。
 
『我想,葉楓學長會很開心聽到您這麼說的。』
 
『你…… 』
 
家駒點點頭,兩個人似乎有了某種程度上的默契。
 
『你真的覺得我們家的葉琳適合學音樂嗎?』
 
『這個問題您應該親自去問她。』

『什麼意思?』
 
『只要她是真心喜歡音樂,就沒什麼適不適合。』
 
『說得也是!』這是家駒第一次看到葉全哲的臉上露出了微笑。
 
『更何況…… 她是葉楓學長的妹妹,我相信她在音樂上會有很好的表現的。』
 
『你知道…… 今天是葉楓的生日嗎?』
 
家駒搖搖頭。手錶上的日期是:五月九日。
 
『願不願意陪我去看看他?』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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