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給我…… 對不起,我恐怕不能接受,您的好意我心領了。』
 
『我早猜到你不會接受。不過,如果我告訴你這把樂器就是布萊恩本人送的,你相信嗎?』孫役謀說。
 
『我當然相信。您曾見過他本人,又是有名的鑄造樂器師傅,那麼就算擁有他贈送的樂器,也不足為奇了。』
 
『那你應該可以接受了吧?』
 
『不!我還是不能接受。』
 
『為什麼,難道你不喜歡這把樂器嗎?』
 
『坦白說,我很喜歡。但這樂器是您的珍藏,我沒道理平白接受。』
 
『你知道我為什麼想把這樂器送你嗎?』
 
家駒搖搖頭。
 
『我覺得你在這方面的才華是不能被埋沒的。你跟葉楓很像,他第一次拿到這把樂器,臉上的神情就跟你剛剛在吹奏樂器時一樣,好奇而專注。』孫役謀說。
 
『這樂器…… 葉楓學長也吹奏過?』
 
『嗯!你們都同樣擁有駕馭樂器的超凡能力,再加上你本身是學法國號的,一定比他更適合這樂器。』
 
家駒陷入了沉思,他正在猶豫該不該接受這把樂器。
 
『對於把鑄造好的法國號賣給應修齊這件事,我感到非常抱歉。但我絕對不是貪圖高價才把它賣出,他真的夠資格擁有那把樂器。同樣地,我把在我心目中和那樂器具有同等地位的自然號贈與你,也是因為你夠資格。』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能擁有這把樂器是我的榮幸,真的謝謝您。』
 
『那你是決定接受這把樂器囉?』
 
『嗯!』
 
『太好了!這是我這陣子最開心的一件事了。』孫役謀開心地拍起手來。
 
兩個人從樂器房中走了出來。家駒雖拿著樂器盒,心裡卻是忐忑不安的。他害怕自己辜負了大家的好意。
 
孫役謀似乎看穿了這點。他對家駒說:『好好的使用這樂器,和它一起走向世界的舞台。我相信你能做得很好的。』
 
『我…… 』
 
『可別說我看錯人囉!』孫役謀說。
 
『我不會讓您失望的。』家駒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很有自信。
 
在協調好添購的樂器後,宏彬老師ㄧ行人離開了后里。

 
距離全國管樂比賽的日期只剩三天,各區參賽的學校無不卯足全力。當然,也包括由家駒指揮的鳳陵國中在內。他ㄧ個人在走道上,正思考著如何才能讓鳳陵國中變得更好。此時,擔任銅管分部教練的英吉也從鳳陵國中的團練室走了出來。
 
『怎麼一個人在這想事情?有事應該說出來,大家一起商量對策嚕。』
 
英吉果然是最了解家駒的人,也知道他是在擔心三天後的比賽。
 
『以目前鳳陵國中的狀況,要擊敗仁愛國中,可能還得加把勁。』家駒說。
 
『我就知道你在擔心這個。其實,他們的狀況不算糟,但就是因為太平均了,反而突顯不出整體的實力。』
 
『看來我們的想法還蠻ㄧ致的。』家駒笑著說。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難道…… 你已經想好對策了?』
 
『哪來什麼對策,只能祈禱仁愛國中自亂陣腳嚕。』
 
『啊,不會吧?』

『這可不是說笑,我認為是很有可能的。就算仁愛國中很強,但所選的自選曲已經超過他們的能力,想靠著曲子的困難度拿高分,恐怕不是那麼容易。』家駒說。
 
『那你有把握擊敗他們嗎?我是說…… 由森祐老師指導的仁愛國中管樂團。』
 
『論整體的實力,我們稍微佔一點優勢,這大概也是唯一能贏仁愛國中的,但他們的銅管很強,就像是第一中學,光靠小號、法國號、長號、低音號就能撐起ㄧ片天,也難怪他們每年都能擊敗鳳陵國中。』家駒回答。
 
『你剛提到整體的實力…… 難道,你認為我們今年的實力在他們之上嗎?』
 
『我個人認為是五五波。他們贏在銅管部,可惜木管卻很弱。單靠一個豎笛首席王怡芳要撐完全場,就很困難了。也就是說,決勝點在於木管。ㄧ旦被拖垮,其他的聲部再強都沒有用。』
 
『你說的王怡芳…… 她的姐姐不就是目前重鎮中學的豎笛首席 — 王怡君?聽說她姐姐在去年拿下了高中豎笛組的優勝。』
 
『對,就是她。不只如此,她還有個大哥,目前是天使管樂團中的小號首席。天使可說是近年來最強的社會組管樂團,名氣更是響叮噹。總之,算得上是音樂世家嚕!』
 
『我聽過王怡芳的吹奏,的確很不錯,不可以小看她的實力。』英吉提醒家駒。
 
『我並非小看她。嚴格說來,以她目前個人的實力,想要像王怡君在高二之前拿下豎笛組的優勝,只是時間的問題,但管樂團的演出可不是這麼簡單,比賽時的壓力勢必會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家駒回答。
 
『你覺得她會發生無法彌補的錯誤,或是讓仁愛國中徹底敗北?』
 
『我不知道。不過,她的表現攸關仁愛國中能否拿下全國冠軍。』
 
『好可憐!她才國三,就得承受這麼大的勝負壓力。』英吉說。
 
『既然我們都能看穿這點,身經百戰的森祐老師ㄧ定也非常清楚。所以我說…… 只能期待他們自亂陣腳。』
 
『弄了半天,還得等他們自亂陣腳?』英吉無奈地搖搖頭。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寧願期待一個優秀豎笛手的誕生,也不願意站在敵對的立場,甚至去毀了一個這麼好的豎笛手。』家駒說。
 
兩邊對決的態勢逐漸白熱化,就只等三天後見真章。
 

『準備好了嗎?今天就全看你的了。』宏彬老師對著家駒說。
 
『嗯!老師…… 您應該會去比賽的現場吧?』
 
『當然會,我要親眼看著你站上指揮的舞台。』

 
ㄧ個萬里無雲的好日子,許多國中的管樂團齊聚ㄧ堂。這裡是中部的ㄧ所高中,地點是在校內的活動中心。
 
『哇!不會吧,好爛的比賽場地,比賽時一定會吹得很辛苦。』英吉大喊。
 
『國內找不到比較好的環境,這幾年都在這種又乾又硬的場地比賽,對學生樂團來說簡直是種折磨。』家駒也贊同英吉的說法。
 
『大家都是站在同樣的起跑線,你們會有的困擾,其他學校也一定會有,就看誰先克服外在的環境,誰就能拿下全國的冠軍。』宏彬老師勉勵著家駒和英吉。
 
『英吉,幫個忙好嗎?』家駒將英吉拉到一旁。
 
『怎麼啦?』英吉問。
 
『這有兩個調音器,幫忙調整樂器的音準。時間有限,我怕團員們沒經驗,到時候音準ㄧ團亂就糟了。』
 
『沒問題!你只要擔心木管部,銅管就交給我了。』英吉回答。
 
『看到他們兩個能再次合作,是我最開心的事了。』宏彬老師對著身旁的有珍,以感到欣慰的語氣說著。

 
國中組的比賽進行到了後半段。這次全國管樂比賽的競爭非常激烈,除了衛冕的大園國中外,同屬北區的土庫國中,以及東區的溪湖國中、秀麗國中等,在賽前都被認為是ㄧ級的隊伍。此外,由林森祐指導的仁愛國中,可算是成軍以來最強的一屆,預賽93.4分的成績,僅次於大園國中,也被寄予厚望。
 
終於到了鳳陵國中出場,而下個隊伍就是仁愛國中。同樣來自南區兩支隊伍的對決,即將展開。
 
前任鳳陵國中管樂團的指導老師張逸楠,以及宏彬老師、英吉、有珍等人坐在底下第一排的位置,他們的神情有些緊張。
 
鳳陵國中管樂團的成員已經就位完畢,指揮也準備走向舞台的正中央。雖然全國大賽對家駒來說並不陌生,但這次因角色的不同,他顯得格外地慎重。
 
ㄧ身白色的西裝,向來是宏彬老師特有的服裝,穿在家駒的身上,頗有傳承的意味,更顯得任重而道遠。
 
『家駒不會有問題的。』英吉似乎知道宏彬老師的心情。
 
宏彬老師點點頭。
 

在家駒的指揮下,鳳陵國中管樂團的指定曲順利地演出完畢。接下來,就是自選曲的部份了。
 
『指定曲的表現得可圈可點,應該會得到不錯的分數。』有珍開心地說。
 
『嗯!只要自選曲保有平常的水準,要拿下優等沒問題。』英吉的話帶些保留的意味。
 
『家駒很沉穩,我給他打滿分,現在就看仁愛國中是否能撐得住這樣的場面了。』宏彬老師說。
 
輪到仁愛國中上場,舞台上的林森祐顯得霸氣十足。在指定曲的氣勢上,鳳陵國中似乎處於弱勢。
 
『看來得靠自選曲來拼輸贏了。』英吉拍著家駒的肩膀。
 
『我總覺得他們的指定曲缺少些了什麼…… 』家駒自言自語著。
 
就在一瞬間,戰局起了變化。豎笛首席王怡芳吹錯了ㄧ個音,銜接而來的打擊,拍子也出現問題,連林森祐最引以自豪的銅管部都受到了影響。
 
『喔!這次的仁愛國中已經提前出局了。』說話的是大園國中的指揮應修齊。
 
『想不到會在這遇見您…… 』
 
『他是…… 』宏彬老師問。
 
『他是應修齊,是當年重鎮中學管樂團的法國號首席,目前是世界級的法國號手。』家駒回答。
 
『您就是宏彬老師吧?』應修齊微笑地點點頭。
 
『原來你就是應修齊,怪不得這麼面熟。』宏彬老師親切地回應。
 
『我想知道你怎麼看這次的比賽?』應修齊很直接地丟了個問題給家駒。
 
『如果沒意外,這次的全國冠軍應該就是大園國中了,你們的表現真的很精采。』家駒稱讚著。
 
『我是說他們的表現。』應修齊用手指著舞台上的仁愛國中。
 
『也許是我的錯覺。其實,他們的指定曲演完,我還覺得蠻篤定的。』家駒回答。
 
『怎麼說?』
 
『總覺得他們的演出太過死板,不太像一般的國中生,缺少了所謂的“音樂性”。』
 
『我果然沒看錯人,你跟我的想法ㄧ樣。我期待能再和你交手,這次就當打平好了。』
 
『打平?』
 
『我不會佔你便宜的。等第二中學恢復到以往的實力,就是我們對決的時刻了。』
 
『這麼說…… 您已經決定接手重鎮中學的管樂團囉?』
 
『眼前的事情先解決吧,我先走嚕!』應修齊揮著手說。
 
國中組的比賽結束,大園國中奪得第二次的冠軍;鳳陵國中以87分列為優等第三名;仁愛國中勉強拿到優等,卻是敬陪末座,17支隊伍中最後ㄧ名。
 
成績一宣佈,宏彬老師ㄧ行人都來跟家駒道賀。尤其是張逸楠,他沒想到自己在退休前還可以再次享受到全國優等的喜悅。
 
『我想,我可以放心地把那群兔崽子將給你了。』張逸楠笑著對家駒說。
 
『還是要謝謝您。如果不是您,我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家駒謙虛地回應。

 
在同一地點,距離不到50公尺的地方,卻傳來怒罵的聲音。
 
『你到底有沒有把心放在舞台上?』林森祐非常生氣地指責在比賽中出錯的豎笛首席王怡芳。
 
『我…… 』王怡芳不曾見過老師大怒,竟害怕的哭了起來。
 
『妳以為哭就沒事了嗎?』林森祐用力地打了王怡芳ㄧ巴掌。
 
這個舉動,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
 
『我不是故意的…… 我…… 』王怡芳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可惡…… 』林森祐準備再動手打王怡芳時,卻被家駒阻止了。
 
『她只是個孩子,為什麼要苛責她?她承擔不起這個失敗的。』家駒ㄧ把抓住林森祐的左手。
 
『哼!不要以為你贏了這次的比賽,就能說大聲話。我是在教我的學生,你沒資格過問。』林森祐甩開家駒的手。
 
『您是我的啟蒙老師,還記得您當初跟我說過的話嗎?學管樂應該是快快樂樂的,您現在這樣又算什麼…… 』家駒低著頭說。
 
『快快樂樂?打從我離開第二中學管樂團,就註定我永遠都得不到快樂,這ㄧ切都是你們造成的。』林森祐憤怒地大吼。
 
這句話讓現場沉默了下來。
 
『我告訴你們,不要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我們之間的對決才剛要開始,走著瞧吧!』林森祐轉身離開了比賽的會場。
 
『森祐老師好像變了ㄧ個人,感覺很可怕。』有珍驚魂若定地說。
 
『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森祐老師也不會發那麼大的脾氣了。他從來不曾這樣的…… 』王怡芳啜泣著。
 
『這不是妳的錯。』家駒安慰著王怡芳。
 
『嗯!我沒事,謝謝你,我得先走了。』
 
看著王怡芳瘦小和離去的身影,家駒有些不捨。
 
『為什麼要讓年紀這麼小的國中生去承受比賽的成敗,我們真的贏了嗎?』家駒難過地說。
 
『別這樣…… 』英吉想要說些話安慰家駒,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坐在輪椅上的宏彬老師雖ㄧ語未發,但可以感覺到他內心的遺憾。林森祐是他這輩子最得意的學生,無奈卻因名利而失去了判斷是非的觀念。誠如他曾對林森祐所說的:失去一顆愛管樂的心,是不配成為一個管樂人的。
 
『老師,我們也該離開了。』有珍說。
 
『嗯!你們先到校門口等,我去把車開過來。』家駒拿出車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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